残月西坠，金乌东升。
栾云拄剑而立，素白的薄衫随风而动，清晨略带清寒气息的日光投过细碎的树叶缝隙，柔和地笼罩在他的面容上。
——依旧像个魔鬼。
栾云说要容青练剑，果真是一刻都不曾迟疑，当晚就令容青修习一整套基础剑式。
剑式确实基础，却是燕族的基础，燕族弟子自幼就打磨筋骨、修习剑术理论，基础十分扎实，等到修习剑招的时候，很快就能将其中关窍熟稔于心。
栾云见惯了燕族弟子高效的修行，自己又是十分有悟性、一通百通的天才型选手，如今乍然教导容青这个毫无基础之人，便十分滞涩困难。
只是他心硬如铁，见容青天资不足，便只能奉行勤能补拙。一夜过后，容青浑身青紫，都是被栾云打伤的痕迹。
往日伤痕都是屈辱，可此刻的伤痕却让容青甘之如饴，即便体力耗尽，难以支撑，也苦苦坚持。
反而是栾云在心中暗暗点头，淡声道：“暂且到此为止，先回去休息，午后继续。”
容青学着栾云从前收剑的动作，将剑背在身后，眸中满是感激：“是，公子！”
二人回到房间之中，就有下仆奉命请栾云公子叙话，容青正打算继续陪侍在栾云身边，就被栾云主动拒绝。
“你如今连手都抬不起来，跟着我是能够端茶还是倒水？留下。”
容青心中划过一丝暖意，低头道：“是。”
栾云走后，容青本是遵照栾云的吩咐休息，只是他骤然得到栾云教导剑术，正是心情激荡的时候，反复辗转几次，仍旧难以入眠。
恰逢子茶来访，容青煮茶待客。
她见过弟妹之后，以为容青是因为弟妹的事情得罪了表少爷，才会被发卖到万芳窟中，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。
“若非公子相助，奴的弟弟妹妹们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！连累公子至此，子茶必结草衔环以报！”子茶眼眶通红，“从前不知道公子如此深恩，子茶未能真正尽心竭力，有愧公子恩情。”
容青沉吟了一会儿，虽明知若有子茶照应，他日后在万芳窟中的日子能够好过许多，却不愿意默认下这个恩情。
“子茶姑娘，我不想骗你。我被发卖另有原由，并不是因为我帮了你的弟弟妹妹们。”容青语调诚恳，将子茶姑娘扶了起来，“姑娘告知我万芳窟的规矩，容青才有机会达成所愿，其他人更是因为姑娘的面子才会指我当陪奴。姑娘若是要以恩情相论，容青才要羞愧。”
他继续低声道：“姑娘求生不易，又有弟弟妹妹要照拂，更应当爱惜自身才是。”
子茶眼中泪花微闪，又重重跪了下去：“凌风知劲节，负雪见贞心，奴今日始知公子德行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