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,夏时予经常无法自拔地陷在那一晚的回忆中,遗憾自己没能早点懂得一个道理:

    若想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,不要听他说了什么,而要看他做了什么。

    他只记得向真恋恋不舍地对他说,“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”,唯独忘了向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正在把他往外推。

    只听不看的后果就是,他被对方暗示的“永远在一起”所触动了,以至于将错误越酿越大。

    夏时予谨慎地考虑了向真让他换志愿的建议,甚至回家和母亲正式提了这件事。

    他内心的倾向性其实已经非常明显,因为他拿出来的论据都是正向的,比如换志愿之后学校离家里更近,他平时方便回家照料,比如学费也更便宜,家里经济负担会小很多,再比如……

    夏时予举了很多例子,而他妈妈只问了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张春华把盛好的菜盘递给夏时予示意他端上桌,自己按下水龙头哗啦啦地洗锅,不甚在意地问他,“如果这个学校真的像你说的这么好,为什么你之前没考虑过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夏时予呼吸一滞,望着手里的盘子沉默了。

    “只有半年了,儿子,”张春华停下刷锅的动作,在水槽边叹息一声,“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考虑。你妈还年轻,用不着你经常回来照顾……你爸,他知道你爱画画,一直以来也很支持你,学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,既然能去好学校就放心去吧。”

    张春华的态度是在知道夏时予入围红蜻蜓金奖后才有所转变的。

    她并不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闺秀小姐,对于儿子走艺术路线其实颇有微词,但如今都走到了这一步,总不能半路掉头。

    起初她还不知道这个奖项的分量,直到一向联系很少的班主任都打电话来祝贺,她才终于有了点做学霸家长的荣誉感,温声感谢着老师的祝福,也不再成天对着夏时予叨念缺考的事了。

    “谢谢妈,”夏时予悄悄吸了吸鼻子,“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。”

    衰老的痕迹不留情面地攀上了张春华的眼角,她笑起来的时候鱼尾纹挤出一道明显的痕迹,但却让夏时予想起了她年轻时清丽的相貌。

    “真是,也不看是谁生的。”张春丽咧开嘴角,回头看了眼呆站着的夏时予。

    那张脸完美融合了两个人的优点。

    双手在围裙上擦净水渍,张春华低下头扶着灶台,像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。她顿了顿才说,“你要记住,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骄傲。”

    夏时予鼻腔更酸了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,自己确定需要复读后,给他爸打电话时的忐忑心情。

    这实在是笔不菲的费用,而他爸已经有了新的家庭,那个没见过面的妹妹也要上幼儿园了,到处都要花钱,他的存在就像一个填不满的黑洞。